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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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摔下來的人是劉四公子。

隨著他的摔落,謝家七公子也沒堅持多久,不過這時已經有侍衛前去控制失控的馬,所以他只受了點輕傷。三人之中,只有上官歸是自己控制住馬,從馬上下來的。

“上官歸,你沒事吧?”

是安陽公主,她不知何時從看臺上跑了下來,去了上官歸的身邊。

此時的上官歸,勁裝被汗水浸透,粘連在少年結實的身軀上,汗珠順著散亂的額發滴落下來。他英俊的臉頰抽搐,一只手近乎強制性的鉗著白蹄烏的頸子,另一只手輕柔地安撫它。

“走開。”他低聲斥著,面容冷峻。

也有侍衛跑過來,哀求著讓安陽公主快離開,這發了狂的馬說不定什麽時候又發狂,另外兩匹馬都是被人重傷了才停下,上官公子的馬他不讓別人動,說自己能安撫住。

實際上侍衛也能明白上官歸的心情,此馬必定是其愛駒,若是重傷馬兒必死無疑,不如奮力試上一試。

終於,有人找來可以藥倒馬的藥,那匹白蹄烏才轟然倒下。

而此時上官歸早已精疲力盡,卻強撐著站直了軀體。

比賽並沒有就此結束。

元平帝一聲令下,受傷的人和馬很快就被挪了下去,另派其他人上去填補,甚至連吳王和齊王都親自下場了。

可有著之前那件事,哪怕場中賽得如火如荼,還是讓許多人都魂不守舍的。

很快,該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人,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。

原來竟是上官歸三人的馬,都中了會致使發狂的毒,這三匹馬是他們自己的,因要參加比賽,最近才會養在宮中,誰知卻被人暗中動了手腳。

宮懌輕蹙眉心,他雖是看不到,但方才也聽說發生了什麽事。

秦艽見他這樣,沒忍住道:“殿下別擔心,上官公子並沒有受傷。”上官歸武藝超群,白蹄烏吃下去的劑量又是最少的,這個結果並不出乎秦艽的意料。

宮懌半垂著眼簾,卷翹的睫毛在眼眶下投下陰影:“你怎知我在擔心上官公子?”

秦艽一楞,知道自己又露了短,只能解釋道:“奴婢也是聽別人說的,上官公子是六殿下的表親。”

宮懌沒有說話,秦艽想著他是不是在擔心上官歸,只能也不說話了。

這時,丁香突然來了,將秦艽叫去一旁說話。

“怎麽了?”

“出事了,突然來了很多人,要把銀朱給帶走。那個姑姑說銀朱是掖庭的人,讓掖庭去一個人,我實在不知道怎麽辦,就來了找你。”

秦艽猜測莫是為了自清?畢竟人是六局出面借的,現在人犯了事,一時半會掖庭也沒辦法去人看著,所以叫個人去看著證明和六局無關?

在那夢裏,哪怕秦艽最後做了尚宮,也沒弄清楚掖庭為何在宮裏能超然物外。舉凡有事牽扯上掖庭,六局幾位主事女官都是慎之又慎。

“小艽,你去看看是怎麽回事。”宮懌突然說。

秦艽和丁香站的並不遠,兩人聲音極小,但秦艽沒忘宮懌耳力驚人。思及上官歸,其實秦艽也想知道,事情在經過她攪合一下後,會發展成什麽樣,會不會如她意料之中。

“那奴婢去看看。”秦艽小聲對宮懌說了一句,就和丁香走了。

出了球場亭,就看見不遠處站著一群人,為首的是位中年女官。

“奴婢見過女史大人。”

中年女官有點詫異:“你認識我?”

秦艽答:“奴婢並不識,只是宮正司掌宮中糾察、戒令、謫罪之事,奴婢見女史穿的是八品女官服,所以鬥膽猜測。”

“你倒是眼明心亮,怪不得出了事,把你找了來。你跟上來吧,做個佐證,回去也好回稟徐令人。”

“是。”

從頭到尾,秦艽都沒去看被兩個宮女押著的銀朱,哪怕其嚇得臉色蒼白,淚流滿面,狼狽至極。

宮正司並不在掖庭,而在皇宮靠北側的一角,挨著玄武門。

這地方沒人願意來,因為此地是專門羈押審訊犯了錯的宮女內侍的地方,但凡是宮女內侍乃至嬪妃來到這裏,就說明攤上大麻煩了。

秦艽等人到的時候,審訊剛剛開始,銀朱一看見被關在牢裏的禦馬坊一眾內侍,臉當場就白了。

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,太醫驗毒,排查範圍。凡有所牽扯之人,一個都沒跑掉,都被帶到了宮正司。

別看宮正司主事的是女官,就以為她們會心慈手軟,刑部大牢有的東西這裏有,刑部大牢沒有的東西,這裏也有,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。畢竟皇宮裏從來都少不了構陷暗鬥之事,上面人買通個把人做點陰私事,實在太正常不過。

一家子性命都捏在上面人手裏,所以這些宮女內侍們嘴巴比想象中更硬,要想得到真相,那手段就得硬過他們的嘴巴乃至骨頭。

怕秦艽被嚇到,那位陳女史特意讓人給她辟了間屋子坐,可那慘嚎聲還是能順著墻縫鉆進來。

秦艽半垂著頭,讓自己抖了幾下,顯示出了點害怕的模樣。

“這事跟我沒關系,你們為何要把我帶到這裏啊……”

隱隱還能聽見銀朱的哭喊聲,秦艽很懷疑這一切都是演給銀朱看的,而她不過是受了連累。

這種情況下,銀朱的招供似乎並不出人意料,是她在馬食槽裏下了藥,而那藥的來源是宇文榮吩咐一個小內侍送到她手中的。

不過她只承認對上官歸的馬下藥,並不承認對劉家四公子和謝家七公子也下了藥。

……

蕭皇後剛回到鳳儀殿,就收到了這個消息。

她身子一陣不穩,還是宮女玉屏扶住了她。

“娘娘,這事您得想個章程,奴婢估計現在這個消息很多人都收到了,說不定殿下那裏……”

不用玉屏說,蕭皇後也知道,元平帝肯定也知道了。

宇文家是蕭家的附庸,宇文榮對上官歸等人下藥,自然不是為了自己,而是為了蕭家,或是蕭丞。現在蕭皇後並不確定此事到底是蕭丞授意,還是宇文榮自作主張,可不管是什麽結果,此事都將讓她以及蕭家,成為眾矢之的。

蕭家和上官家的恩怨不提,那劉家和謝家乃是劉貴妃那邊的人,她和劉貴妃素來不睦,下面的小輩關系自然也不好,所以不管是小輩們自己矛盾,還是出自於她的授予,都能說的通。

“你跟娘娘說這些說什麽,你忘了娘娘現在操勞不得?管他們誰是誰,下手的人姓宇文不姓蕭,就和娘娘沒關系,娘娘現在該做的是好好養胎。”玉蘭說。

蕭皇後不禁伸手摸了摸腹部。

是啊,她現在該是好好養胎,她今年已經快四十了,好不容易懷上一胎。這一胎不光關系著她的個人榮辱與將來,也是蕭家的將來,就算外面天塌下來了,也與她無關。

可——

“去把蕭丞和宇文榮叫過來去!”

“娘娘?”

“快去。”

玉屏和玉蘭交換一個眼色,只能下去辦。

不多時,蕭丞和宇文榮就被叫來了,蕭皇後也沒避諱,當場質問出口。

“娘娘,您也算是看著小侄長大,我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!”宇文榮震驚道。

其實蕭皇後也不信是宇文榮做的,宇文家和蕭家有姻親的關系,宇文榮和蕭丞打小關系就好,兩人經常一同入宮來看她。宇文榮性格穩重,斯文內斂,如果不是這樣,蕭家也不會讓蕭丞與他來往叢密。

與其說是宇文榮,蕭皇後更相信事情是蕭丞做的,只是用了宇文榮的名頭。

蕭皇後看向蕭丞:“是不是你做的?”

“姑母,我怎麽會做出這種事!”蕭丞簡直覺得是晴天霹靂,含冤莫白。

這時,宇文榮說話了。

“娘娘,小侄最近和蕭丞同進同出,事情真不是我們做的。與其說是我們做的,小侄更覺得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,您看劉家和蕭家不睦,這事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,而這手段如此卑劣,竟是一下子害了劉家人,又害了上官家的人。說不定、說不定……”

“說不定什麽?”

“說不定是劉家人自導自演。”

這一會兒,蕭皇後也冷靜下來了,宇文榮說得並非沒有道理,她也覺得此事是劉貴妃自導自演,就是為了趁機打擊她。

想到這裏,她站起來道:“你們跟我去一趟兩儀殿。”

此時兩儀殿中,元平帝正設宴款待幾位番邦使節。

殿中歌舞聲聲,仿佛之前球場亭的意外並沒有發生過。

太監和貴走到元平帝身側,站定。

闔宮上下,能被稱為太監的只有兩位,便是內侍省的兩位主事,一位就是和貴,在元平帝身邊侍候,還有一位管著內侍省。兩人都是從三品的官銜,一個內侍能達到的最高程度。

“陛下,皇後娘娘帶著蕭公子和宇文公子求見。”

“沒看見朕這裏正忙著,跟她說讓她先回去,朕晚上去看她。”建平帝皺眉道。

“是。”

蕭皇後聽了和貴的話,雖有些不甘願,也知道有外來使節,不是她能任性的,帶著人回去了。

晚上的時候,元平帝來到鳳儀殿。

蕭皇後滿腹委屈地將事情大致說了一下,除了坦述事情經過,也提了自己的委屈和蕭家的委屈。

元平帝嘆了口氣,拍了拍她的手:“你不要多想,朕知曉你不會做出這種事,只是你也知道劉斐傷得不輕,折了一條腿骨,以後腿會不會留下殘疾還不得知。”

“可陛下,宇文榮就算再蠢,也不會去買通一個小宮女對馬下手,還自報家門。其中到底誰是誰非,相信陛下心中已有公斷。”

元平帝點點頭:“你好好養胎,朕去昭慶殿一趟,今日事務繁瑣,朕還沒有見過貴妃。”

蕭皇後心裏雖十分不願元平帝這種時候還要去看劉貴妃,但還是乖順地點了點頭。

元平帝去了昭慶殿,果然劉貴妃還等著他。

見到他後,就是一陣梨花帶雨的哭。

劉斐是她兄長唯一的獨子,如果真落下殘疾,她怎麽有臉去見兄長。心中自然對蕭皇後恨之入骨,可知曉元平帝不喜這種陰私,她還不能挑明了說就是蕭皇後幹的,只能各種意有所指的暗示。

元平帝一陣安撫,好不容易將她安撫下來,借口還有政務回兩儀殿了。

……

夜風清涼,明月高懸。

元平帝沒有坐步輦,而是步行。

“和貴,你說此事到底是誰所為?”

蕭皇後和劉貴妃說的都有道理,蕭家沒必要下這麽明顯的手,可劉斐確實受了傷,若不是上官歸武藝高強,他也免不了俗,蕭家有動手的嫌疑。但也有可能是劉家自導自演,特意上演了這麽一出。

“這……”和貴深深地彎著腰:“奴婢也不知。若實在要說出個一二,皇後娘娘懷相不好,若是此番再受了打擊……”宮裏沒幾個人希望蕭皇後生下這胎,尤其是那幾位有著成年皇子的妃嬪,所以誰都有可能下手,包括劉貴妃。

元平帝目光閃了閃,沒再說話,繼續往前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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